白天被學業工作社交束縛 年輕人選擇「報復性熬夜」
華僑大學的張羽,每天凌晨兩三點都會在微博立一個flag,「明天再熬夜就把手剁了」「明天再熬夜我就永遠見不到白敬亭」,可到了第二天,她依舊會在凌晨時分,在微博上發下不熬夜的誓,然後繼續看綜藝。
北京《中國青年報》報道,湖南農業大學的王韻,曾經建立了一個名為「12點睡覺」的微信群,倡導「在夜裡12點前睡覺」,並在朋友圈發了群二維碼,一天之內有二十幾個人加入了群。最初二十幾個人都能在群里打下「12點睡覺卡」,可漸漸地,有些人不再打卡,有些人乾脆退出了群聊,3周後,群里再也沒有人發言。
就讀於廣州中醫藥大學的小霞,常像個老中醫一樣在同學聚會上給大家科普熬夜的危害,可當同學們問她幾點睡時,她總是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睛瞟向別處,「不瞞你說,我也熬夜。」
當代中國年輕人身邊,總是潛伏著無數個張羽、王韻、小霞,他們深知熬夜的危害,甚至常用各種方式激勵自己不熬夜,可當夜幕降臨時,他們又總是將罪惡的小手伸向手機、遙控器、滑鼠、鍵盤……
因為要完成工作和學習任務而不得不晚睡的行為被稱為「被迫式熬夜「,已經習慣了晚睡的行為被稱作「習慣式熬夜」,這些明知熬夜危害、在夜裡也沒要緊事做卻依舊熬夜的年輕人也不甘落後,為自己貼上了「報復性熬夜」的標籤。
每年的3月21日是世界睡眠日。圖為16日,重慶鼾友會的幾位成員身穿睡衣躺在街頭,通過行為藝術方式呼籲大家注意睡眠健康。(圖片來源:中新社)
報復性熬夜的年輕人,到底在報復什麼?
鄒德寶是一名剛入職場不久的新人,他記得在大學時,自己從來不熬夜。「我到期末都不熬,舍友叫我活神仙。」可到春節回家,當母親驚嘆他臉上出現的黑眼圈時,他才忽然意識到,進入職場不到一年裡,他已經睡得越來越晚。
「工作真的太忙了,到晚上才有時間打一會兒遊戲。」
白天都被繁重的工作安排得滿滿當當,精神高度緊張。夜晚時分,好不容易逃出了工作與學習帶來的緊張氛圍,換上睡衣躺上床,放鬆的不僅是勞頓而倦怠的身體,還有心靈。
「終於放鬆下來了,終於有自己的時間了,光陰短暫,不能辜負了夜晚,必須做點事情來度過。」華東師範大學的寧蘭說,她熬夜時最常做的事,就是刷愛豆的微博。
除了被學業與工作壓力束縛,對於當代青年來說,他們的白天生活還可能被社交關係捆綁。
就職於國企的楊勇,工作壓力並不大,即使在上班時也能有些閑暇時間,可他仍然只用午夜時分做自己想做的事。「同事聚餐,或叫你一起打遊戲,公司有活動,你都得去吧?不然怎麼融入集體,怎麼合群,怎麼給領導留下好印象?」
雖然工作清閑,可如今他卻奔波於各種社交場合,疲於維持關係,反而一點都不輕鬆。
「夜裡大家都已入夢,沒人打擾我,不用擔心微信信息提示,我能安心做我喜歡的事了。」楊勇說。
更極端的是,有的年輕人把熬夜當作逃避現實的方式。在他們的心中,一天的時光被完全撕裂成了兩半,一半是漫長揪心的白晝,一半是飄渺虛無卻愉悅的夜。
黃鈺記得,她是從上中學父母鬧離婚後開始熬夜的。白天,父母總是毫不避諱地在她面前爭吵、斥責對方,只有在夜裡,父母休息後,家才會成為安靜的空間。「夜晚的家才是我記憶中家該有的模樣。」
後來她開始習慣於白天睡覺,鎖上房門戴上耳塞,而在夜裡走出房間,坐在陽台吹風,默默地給一天沒吃飯的自己煮碗面,有時她乾脆就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發獃。她說,這才是我的家。
北京師範大學心理學部心理健康服務中心諮詢師李初曦認為,年輕人的報復性熬夜實則是一種過度補償的行為,年輕人白天時對控制時間的需求未被滿足,於是便一次次地利用夜晚來實現自己之前沒有被滿足的需要。
其次,報復性熬夜也與上癮行為相關,不少年輕人雖然知道熬夜存在危害,但他們通過熬夜抵抗了焦慮情緒,在熬夜的過程中獲得了快感。當他們找不到其他方法來對抗焦慮,於是就陷入了熬夜的循環。
報復性熬夜,是在報復被剝奪的時間,以證明自己仍是自由的,仍有能力安排和掌控自己的時間;是在報復白天不如意的生活,在黑夜裡,他們能摸索到讓自己滿意的存在的方式。
報復性熬夜更像是一種反抗,犧牲自己的健康,反抗家人、同事、領導、社會、環境施加給自己的不自在,實際上卻是生活中的一種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