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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人類未來只能給機器人打下手?

將於當地時間10月23日出版的最新一期的《紐約客》封面描繪這樣一幅未來圖景:一個滿臉鬍鬚的年輕乞丐坐在未來的曼哈頓街上乞討,身旁的機器人向他手裡的杯子里投擲螺絲和螺帽,他身旁的小狗也滿懷驚訝和擔憂地看著旁邊走過的機器狗。

這幅漫畫對應的封面文章名為《黑暗工廠:歡迎來到未來機器人帝國》(Dark Factory),作者走訪美國多個地區和中國上海,與流水線工人、機器人科學家、企業家等人交談。他發現,目前越來越多的工作正在被機器人取代,而且科學家還在研發更加智能的機器人。以前機器人只是人類勞動者的幫手,但如今卻是人類給機器打下手。人們對這種這種趨勢情緒複雜:機器人讓勞動更簡單,但也淘汰了更多工人,進而導致貧富差距加大,對美國國內政治以及國際形勢帶來變化。

「人肉機器人」

現年58歲的戴維·斯丁森(David Stinson)在全球最大的辦公傢具製造商Steelcase公司工作,是一名工區負責人。他說:「我不後悔來這個公司。我之前考慮過離開,但這裡的工作環境變得越來越舒適。現在的科技也真有幫助。它不是在奪走你的飯碗,而是當強大的助手。這絕對是這個領域未來的潮流。」

坐在斯丁森旁邊的工人威廉·桑迪(William Sandee)今年已經64歲了,從1972年起,他就在Steelcase公司的噴漆生產線工作。他回憶起過去在工廠的時光:「那個時候,做Steelcase公司的員工就已是很有油水的差事。」

上世紀90年代,Steelcase公司在美國有上萬名工人,旗下有七家工廠,都開在密歇根州第二大城市大急流城(Grand Rapids)附近。那時的工廠里擠滿了工人,生產座椅、文件櫃、辦公桌、會議桌等辦公傢具。從打磨木材、給木料上漆到組裝鋼鐵部件,都由工人們手工完成。但今天,該公司在密歇根州只留下了兩家工廠,合計僱用工人不足2000人。公司在美國境內還有一家工廠,開在亞拉巴馬州城市雅典(Athens)。那裡有1000名全職員工。

在很多方面,Steelcase公司的歷史就是美國製造業這些年變遷的縮影。這家公司成立於1912年,此後幾十年美國經濟蓬勃發展,國內大批企業迅速擴張,需要購置辦公桌、文件架和辦公隔斷布置辦公室。接下來,科技泡沫破滅,無數初創公司不得不拍賣公司傢具。Steelcase公司也開始把業務轉移到墨西哥、中國生產,最後遷到印度。2011年,該公司宣布了一系列新的關廠和裁員行動。公司幾乎所有的座椅產地也都挪到了墨西哥。

近來美國企業公布了創紀錄的高盈利,需要數以百萬光鮮亮麗的新辦公空間。Steelcase公司由此在低谷反彈。公司的總部原來是個翻修的工廠,現在變成了一個試驗各種流行工作空間風格的場地。那裡的辦公空間是開放式的,格子間用玻璃間隔,員工可以抱著筆記本斜靠在椅子上,或者穿梭在立式辦公檯上,站著辦公。

在科技的推動下,員工的工作速度更快、效率更高,工作環境也更健康,所需的工人也越少。羅布·柯克布賴德(Rob Kirkbride)是大急流城當地日報《大急流城新聞報道》(Grand Rapids Press)的記者,也為一些和行業刊物報道新聞,已專註報道Steelcase公司將近二十年。他指出:「顯然公司不會在我們的報刊上公開宣布:『我們不會再請人了。』可據我所知,這是眾人皆知的秘密。」

現在Steelcase工廠有了自動化的生產線,有了可以舉起辦公桌面的機器手。作為工區的負責人,斯丁森管理一條生產線上某區域的約15名員工。直到去年,工廠的工人還都不得不參照一長串步驟指示做事,忍受著繁複精細工作的痛苦,要在滿載多種尺寸部件的拖車上找出適用的螺栓、螺絲和插銷,按正確的順序,將它們插入每個應該插入的孔位之中。

但現在不同,有了電腦程序指揮的工作台——所謂「可視化檯面」,它能一步步指導工人組裝一件傢具。整個過程幾乎毫無差錯,因為一旦有個步驟出了錯,電腦系統就不會允許工人繼續操作。

有些人管這些按照嚴格自動化步驟勞動的工人叫「人肉機器人」——他們不需要什麼崗前培訓。在生產線上,連電鑽都是電腦控制的機械臂掌握的,工人只需把機械臂拉到正確的位置,讓機械臂鑽孔。10年前,工業機器人協助工人完成生產任務;但現在,機器人淘汰了不少工人,剩下的人類工人也只能給機器人打下手了。

過去幾十年,經濟學家曾普遍認為,技術進步讓勞動者增加的就業機會和失去的機會同樣多,但近些年的研究開始得出截然不同的結論。研究麻省理工學院經濟學家戴維·奧托爾(David Autor)指出:「不是工作或者就業崗位本身快要沒有了,而是如果靠自身勞動,那些技能水平比較低的人可能就沒法掙到足夠收入,負擔得起像樣的生活。這點我們已經目睹了。」自動化讓工人的工資縮水,工廠的就業崗位開始減少,對求職者也不再那麼有吸引力。

奧托爾和其他一些經濟學家都認為,這一轉變過程也會激化貧富差距。人才市場是基於勞動力稀缺的觀念建立的,這種觀點就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能力,擁有相當的勞動力,僱主需要這樣的勞動力,在三十年左右的就業生涯中,勞動者可以隨時在人才市場出售自己的這份能力。而今,這種勞動力交換的模式正在走下坡路。

「這不代表沒有錢賺了,只是越來越多的錢都流入了擁有資本或者創意的人腰包里,」奧托爾說,「資本分配不像勞動力那麼均等。人人生來都具備一定的勞動力,但不是每個人天生就手握資本。」

由於推行自動化,Steelcase公司的五金工廠已經在尋找受教育程度更高的經理人選,現在要求有大學學歷,不能只有高中文憑。公司還聘請工程師仔細查看工廠數據,以求找到可以進一步自動化的環節,進而提高「效益」。有些人獲得了技術類專業的學位,能管理自動化的系統,還有些企業主正在自己的公司實現自動化。這兩類人增加個人財富的潛力巨大。

可那些技能較低的工人就「錢途」渺茫了。今年三月,麻省理工學院經濟學家戴龍·阿西墨格魯(Daron Acemoglu)和波士頓大學經濟學家帕斯卡爾·雷斯特雷珀(Pascual Restrepo)發布了一篇論文,研究了從1990年到2007年美國本土人才市場的形勢。他們發現,一個地區密集運用工業機器人同當地就業和薪資減少有直接關係。科技會加劇全球化的影響。如果用薪資這個標準來衡量,2015年美國製造業工人的平均收入比1973年低了9個百分點,而這期間全國經濟整體增長了兩倍。斯丁森承認,Steelcase公司的工人目前收入還停留在1987年的水平。

然而,斯丁森和桑迪還是都認為,自動化不會對他們的工作構成威脅。桑迪還記得,Steelcase公司的一位傳奇人物、1990年以總裁兼首席執行官身份離休的Frank Merlotti曾視察工廠,並對工人們發表講話,一時群情激動。據桑迪回憶,Merlotti當時說:「聽著,讓工廠運轉、讓夢想成真的是你們,是你們在場的所有人。」

在桑迪看來,人類有靈巧的雙手,能根據感知做出判斷,這些是機器無法替代的。想一想,還有一些事是機器人不能勝任的,比如把手放進一些東西裡面,打開盒子的包裝,打一個結封口。他預計,即使未來實現了自動化,也需要人運用歲月沉澱和經歷磨練獲得的智慧。「你還必須請人在這兒。還得有人來看著那種應該無所不能的機器,而且告訴我們,什麼時候那機器不想按照既定方式工作了。」他這樣說。

機器人「溫妮」

《紐約客》 封面文章 :人類未來只能給機器人打下手?

在布朗大學的機器人研究實驗室Humans to Robots,機器人「溫妮」(Winnie)在學習如何操縱外形不規則又小巧易壞的物體

一天下午,在布朗大學的「人類與機器人實驗室」(Humans to Robots Laboratory),一台擁有笨重紅色機械臂的機器人想要從人造雛菊中摘花瓣。這台機器人在實驗室被昵稱為「溫妮」(Winnie),它用一隻帶膠頭鉗的機械臂夾住人造雛菊,接著縮回另一隻機械臂並輕輕轉動,指向人造雛菊。此時,它發出了類似電機空轉的聲音,好像是在思考接下來該做什麼。隨後,這隻機械臂猛地伸向人造雛菊,抓住一片花瓣,並把它放在桌子上。隨後,「溫妮」再次縮回機械臂,像機器一樣發出吱嘎聲。

這家實驗室由布朗大學計算機科學教授斯蒂芬妮·泰勒絲(Stefanie Tellex)創建,她一直致力於開發能與人類協同工作的機器人。「總體而言,我的研究項目涉及機器人開發,這種機器人可以在一些複雜任務上與人類協作,」泰勒絲告訴我,「我們想要開發的機器人能在它們所在的環境中很好地感知和操縱物體。」

機器人專家經常會用到「操縱」一詞。即便是在高度自動化的工廠,那些涉及給物品打包或是組裝小零件的工作,都是由人來完成。最靈巧的機器人在面對從未見過的物體時,只有90%的幾率能將它成功組裝好,這顯然不能滿足工業要求。

解決這一問題——教會機器如何處理形狀不規則物體的隨機排列——將具有重大的意義。在一次機器人課上,有學生提出要教一台機器人做沙拉。「讓機器人來做沙拉,不僅難度非常大,而且從成本角度講也非常不划算,」泰勒絲的教學助理喬希·羅伊(Josh Roy)說,「我們開玩笑說,我們用機器人可以做一盤價值3萬美元的沙拉。」

無論機器人從事什麼任務,技術人員都面臨著一項挑戰,那就是設計「末端執行器」(end effector),即機器人機械臂末端像人手一樣的工具,可以抓住各種形狀、尺寸和質地的物體,還要處理不同的壓力水平。但更為複雜的挑戰在於,如何教會機器人感知不同的物體,理解下一步該做什麼——這也正是泰勒絲目前全力解決的問題。

教會機器人感知不同物體的意義重大。比如,這項技術可以用於採摘水果和其它農產品的勞作;這種勞動目前往往需要人要在烈日下暴晒數小時,而美國人越來越不願意從事這種體力工作,通常是由那些低收入的外國移民去完成。

但自動化不僅僅只會對農業帶來影響。能有效撿起藍莓的機器人可以做很多事情,而這些事情目前完全是由人類來承擔。此外,這種趨勢還有可能給工業機器人帶來新的挑戰——不僅需要它們從箱子里拿出錢包,還要求它們從錢包里抽出信用卡。

「我通常會問這樣一個問題:自動化怎樣才能讓社會變得更美好?」泰勒絲說,「哪些才是人們如今正在做、但機器人可能也會做的事情?」

《紐約客》 封面文章 :人類未來只能給機器人打下手?
機器人「溫妮」正在撕花瓣

敏感話題——自動化

企業高管們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他們很少公開提出來。無論是在歐洲還是美國,自動化都是一個敏感程度堪比外交事務的話題。歐洲的阿霍德-德爾海茲食品零售集團(Ahold Delhaize)在美國擁有Stop & Shop超市和Peapod線上食品雜貨兩個品牌,這家零售巨頭希望在5年內能讓所有門店的清潔工作都由機器人來做。但Ahold Delhaize的發言人堅稱,這樣做的目標並不是要取代人工。他表示,有了能清潔商店的機器人,「我們門店的工作人員就會有更多的時間來服務顧客了。」

這些舉措並不僅限於私營企業,其敏感性也不限於私營企業。在丹麥南部,當地政府聘請了一位負責機器人技術的高管保羅·馬丁·穆勒(Poul Martin Moller),讓他幫助將更多的機器人融入到公共部門——這主要是一項節省開支的舉措。由於市場上很少有側重於醫療的機器人,所以穆勒及其團隊將帶有活動胳膊的移動機器人(原本設計用於倉儲中心)運過來並進行改造,以便能為醫生和護士提供搬運服務。這些機器人的工作態度非常好,從不抱怨,也不用休息。但穆勒對醫務人員的反應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他們都將機器人當成了替代自己的潛在工具,並試圖加以破壞。

從那以後,穆勒就開始了有關「變革管理」(change management)的宣傳,並且在引進新技術的同時,高度重視並處理好人類員工的抵觸情緒。作為補救措施,他建議用機器人節省下來的成本重新培訓那些被取代的人,讓他們能夠從事機器人當前不能做的比較複雜的工作,至少在初始階段是如此。

在美國,工作場所的自動化也充滿了政治色彩,企業高管們都對這個話題諱莫如深;即便在公開談論這一話題時,他們通常會說機器人不會取代人類,只是幫助人類讓工作變得更輕鬆。

這並不完全是謊言。我曾在Steelcase問過斯丁森和他的同事,自動化對裝配線帶來了哪些影響,他們回答說在大多數情況下,自動化讓工作變得更輕鬆,工廠也因此變得更乾淨,噪音更少,生產效率更高。而且如果裝配線出了問題,他們可以通過查詢數據,迅速找出問題。

同時,大多數工人都喜歡在不同的職位輪換,並不願意在同樣的崗位一干就是好幾年。工廠自動化還使他們身體承受的壓力更小了。對於這些經歷過經濟衰退、境外生產和技術變革的工人們來說,現在的工作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輕鬆。

由於提高了生產效率,自動化還讓美國製造業重新實現增長。當然了,提高生產率的最直接方法就是減少工人數量。製造業迴流美國還帶來了更多的就業機會,即使創造的工作機會不像原來的數量那麼大。

目前,製造業人員在美國勞動力中的佔比不足10%。由於工廠關閉,失業工人只能到快餐店或大賣場找工作,儘管那裡的工資和福利毫無吸引力。但現在,連越來越多的店面零售崗都逐漸消失——店面零售正在迅速將市場拱手讓於在線商城,比如麥當勞推出「數字售貨亭」,有望在2018年底取代5500家餐廳的收銀員。

與此同時,Uber、谷歌等公司正在大力投資自動駕駛技術,期待此類車輛重塑交通運輸。2016年8月,Uber公司收購了Otto,後者是一家總部設在舊金山的初創公司,專業開發可用於長途卡車運輸自動化的技術。建築業崗位也受到自動化的威脅,一家紐約公司推出了一種激光定向系統,每天可鋪設820塊地磚,比普通石匠的效率翻了一番有餘。

對於低技能工人來說,倉庫工作似乎是個亮點。儘管塔吉特或山姆俱樂部的門店不再僱傭大量員工,但物品流動仍需要藉助倉庫網路來存儲和運輸貨物。亞馬遜是世界上最大的在線零售商,他們目前在美國的配送中心擁有超過九萬名員工,並計劃再招聘上萬人。倉庫工人仍然需要在貨架揀取貨品並打包裝箱,然後發貨給網上下單的消費者。在線購物現在成了消費者購買商品的重要渠道。

但是,在線購物的流行不僅使倉庫變為勞動力的聚集地,同時也使其成為自動化的誘人目標。2012年,亞馬遜斥資8億美元收購了一家名為Kiva的機器人公司,他們生產的機器人可以在工廠地板上迅速移動,隨意放置重達750磅的貨架。德意志銀行的一份報告估算,通過引進Kiva機器人,每年亞馬遜的每間倉庫可節省2200萬美元,全公司節約資金達數十億美元。

面對如此巨大的利益誘惑,亞馬遜正在尋求收購或開發系統,以取代人工收取包裹。去年六月,當該公司宣布計劃收購全食超市連鎖店時,坊間立刻有傳言說,亞馬遜打算讓雜貨店的食品配送中心及其門店實現自動化。

未來:「黑暗工廠」

如果說完全自動化的倉庫與其前身是結構不同的實體,那麼全自動工廠又如何呢?Symbotic倉庫技術公司首席執行官克里斯·加哈甘(Chris Gahagan)曾指出,其它國家接受工業機器人的態度比美國更積極。最近一次訪問中國時,我親眼目睹了當地人對機器人的認可程度。在一個炎熱的下午,我登上了開往上海市區的公交車,向南沿黃浦河行進。大約半小時後,我到達了一片巨大低矮的建築,那裡停放著數百輛自行車。迎接我的是上海劍橋工業集團的首席執行官黃剛(Gerry Wong),這家企業主要為華為、諾基亞和阿爾卡特-朗訊等公司生產電信設備。他介紹說,公司每月生產兩、三百萬件產品。黃剛個子不高,頭髮烏黑,戴著七十年代風格的厚眼鏡,臉上掛著咧著嘴的笑。

中國的許多商人可以毫不動容地談論自動化,黃剛很快向我們展示這一點。他解釋說,劍橋工業集團正在儘可能多地使用機器人取代人工。大約三年前,這家公司有3500名工人,兩年前是2500人,現在只有1800人了。而在同一時期,工廠的產量翻了一番,他對此頗為自豪。

「中國的勞動力成本越來越高,每隔幾年就翻一番,」 黃剛解釋說:「實際上,我們正在通過自動化提高效率,克服困難。」 他說,對於中國企業來說,精益生產必須包括工業自動化,目前的發展速度還不夠快。

在過去二十年中,中國的經濟實力很大一部分來自於製造業,它也是世界製造業發展的引擎,但在過去幾年裡,中國的增長開始放緩。儘管中國人的工資每年都在急劇增長,但製造業的吸引力卻越來越小,政府正在投入巨大資源,使中國成為世界的自動化之都。

當我們穿上工作服、戴上髮網、穿上布質鞋套準備進入潔凈的生產區時,黃剛闡述了在中國快速實現自動化的必要性。他說,長期實行的獨生子女政策加劇了勞動力短缺。而且,隨著人口的增加和生活成本的提高,願意從事製造業工作的人越來越少。

「我們正在推動所有行業走向自動化。」 黃剛說。僱員們似乎能夠適應。「也許他們不太關心,不像歐洲的工業革命那樣,人們會摧毀機器。那時是舊時代。」

「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會離開,」羅斯·胡(Rose Hu,音譯)說,她是劍橋工業集團的營銷高級副總裁,個性活潑直率。「每年農曆新年,差不多80%的人會離開,不再回來,你必須重新招人。」

每當我問到下崗工人怎麼安置的時候,他們二人都顧左右而言他,覺得我的提問動機非常好笑。胡女士堅持認為,工廠工人會在經濟中找到新的位置,比如服務業。「我們已經經歷了幾次工業革命——我們還在工作!」她說。「我認為,只有那些沒有經歷過工業革命的人才不明白這一點。世界在變化,你必須不斷提高自我,才能跟上形勢。」

後來,我們回到裝有監視器的房間,黃剛給我看了一段有關工業革命歷史的幻燈片。他講解道,第一階段開始於1800年左右,當時蒸汽機開始投入使用,發源於英國、法國和德國。第二階段始於1900年,以電的產生為標誌,以美國、英國和德國為主。第三次是信息技術革命,從2000年初開始,主要集中在美國、德國、日本和韓國。黃剛的觀點是,中國正處於第四階段的前沿,以機器人技術和人工智慧為中心。最後,他拿起一張幻燈片,上面寫著:「未來:『黑暗工廠』」。(Dark Factory)

「你不需要工人,把燈關掉就行,」黃剛笑著說。「只有美國記者來了,我們才開燈。」

尾聲

布朗大學的計算機科學教授、機器人學家斯蒂芬妮·泰勒絲出生於一個保守的天主教家庭。泰勒絲自幼對計算機產生興趣。她還在上學的時候,就從她的父親那裡得到了一台舊的DOS486電腦;她從事程序員工作的姨媽給她提供了一些關於簡易編程的書籍。2010年,泰勒絲在麻省理工學院得到了她的計算機科學博士學位。

我們在泰勒絲的實驗室觀看了機器人「溫妮」摘花瓣之後,坐下來與她對談。她告訴我直到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之前選情最緊張的那幾個月,她才意識到其所從事的工作對政治的影響。她的父母將票投給了特朗普,而她卻與父母在諸多社會問題的成因以及如何可能以最佳的方式解決問題上產生了分歧。她對從特朗普競選集會上所釋放出來的反移民情緒感到擔心,尤其是因為她成年之後的同事都是來自世界各國的研究者。

經濟不平等是可以左右選情的競選主題,而泰勒絲也開始意識到自動化也是導致經濟不平等的一個原因。經濟活動產生的財富幾乎都被富人所佔有。美國官方公布的失業率是4.2%,為過去十年來的新低,經濟也在增長,但是大多數工人的工資幾乎沒有提高。

泰勒絲自己一直在研究收入不平等的原因,她與朋友們也整理了一個包含相關學術研究和新聞報道的閱讀資料單。所有公民都由政府發放足額薪資以保證生活費用的「全民基本收入」構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懂得最終可能需要此類經濟援助的不只是藍領工人——自動化的顛覆效應波及的不僅僅是低技能工作,對白領工作的蠶食也是不容小覷的。有專家預測,包括會計,醫生,律師,建築師,教師和記者在內的各類職業,未來都會面臨來自計算機越來越強的競爭。

泰勒絲認為,拋開醜化移民和歸咎於技術發展不談,人類還是有辦法可以緩解不斷惡化的經濟不平等。「我是我的朋友圈裡面少有的定期與特朗普支持者對話的人,」她說,「作為一名機器人學家,我覺得有責任和人們就這個問題進行交流。」

辦公傢具製造商Steelcase員工戴維·斯丁森在車間工作了幾十年;他告訴我,見證了太多次裁員,知道這些被裁員的工人失去了什麼。他的同事比爾·桑迪(Bill Sandee)想更理性地看待裁員這件事。「看到其中有些人被裁掉挺難過的,」他在談到那幾波裁員時說到:「他們之中有些人丟掉工作是因為沒有足夠的工作需要做,而且公司也要生存。但是誰沒了工作都不可能不往心裡去,因為他得回家面對老婆孩子說:『我失業了。』」

那感覺不好受。斯丁森告訴我,大選前幾個月,一個朋友問他支持哪位候選人;他當時說:「我不會把票再投給一個布希家族的人,也不會再投給一個柯林頓家裡的人,回答完畢。」大選前一夜,斯丁森和妻子參加了特朗普在大急流城舉行的一場競選集會。大急流城是密歇根州的中心,而密歇根也是2016年美國總統候選人希拉里·柯林頓認為穩贏的州。超過4000人參加了這個在市區會議中心舉行的集會,排隊進場的隊伍佔了好幾個街區。 斯丁森說,就是在那天晚上,他決定投共和黨的票,「這個決定讓我們可以期待不再失去工作,不再參與什麼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他說,「我希望他(特朗普)在競選過程中提出的想法都能實現,希望他信守給選民的承諾。」

他已經習慣了政客給他帶來的失望,但是機器人還沒有讓他失望。斯丁森過去的工作就是提醒工人們該做什麼,以及查清問題部件如何進入系統。他需要時不時地出現在工人身邊,一絲不苟的示範怎麼擰螺絲,或者多大的扭矩才是正確的。現在,這些工作都沒必要了,自動化機器承擔了所有這些工作。「再也不用通過一直不斷地培訓、培訓、培訓、培訓、培訓的方式來訓練肌肉記憶了,」他說,「以前那些工作很辛苦,感覺是『什麼都得我看著』。」

他注視著運行順暢的車間里,一排排機器在看管人員面前上下挪移鑽鑿,就像表演舞蹈。即使經濟和需求都保持強勁,企業員工數還是會逐年遞減。「你能想像到的技術這裡都有,」斯丁森給我展示車間里的計算機化工作站時告訴我。「下周之前,我們可以再做些改進,讓他們更好用。」

自動化令效率不斷提高,即使這意味著,在某個時間點,機器可以不再需要斯丁森來看管和操作。未來有一天,可能斯丁森的工廠不再需要開燈,而他的工作就是可以更少地工作。

「你知道嗎,好多時候我覺著除了這個我還可以做點別的什麼工作,」他說。「我的確比以前更喜歡我的工作了。現在我再也沒有應付不過來的感覺了。」

本文由【亞特蘭大生活網】整理編輯,原文轉自Sina,若有侵權敬請聯繫我們;圖片取自網路,版權屬於原作者。轉載請註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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