橱柜又要涨价了吗？

和很多美国人的日常用品一样，美国家庭用的好多橱柜都是从中国进口的，在亚特兰大就有好多中国人开的橱柜公司，为美国的消费者提供物美价廉的产品和服务。但眼看着中美贸易战都快结束了，中国的橱柜公司又面临着一场挑战。

今年三月六日，美国厨房橱柜联盟（The American Kitchen Cabinet Alliance）提出申诉，要求美国商务部和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对从中国进口的厨房橱柜和卫生间卫浴柜开展反倾销和反补贴调查。四月十九号，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以 4 票赞成 0 票反对的结果，初步裁定中国进口对美国橱柜行业造成危害。美国商务部和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将继续调查，并且会在未来几个月内做出裁定。

看起来，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的初步结论是错误的和缺乏远见的。美国厨房橱柜联盟认为在接近 100 亿美元的市场规模中， 有大概 45%的市场被中国侵占了。在过去几年中，中国橱柜增长超过 70%。美国橱柜行业就业人数多达 25 万人。如果我们剔除从中国进口部分，25 万人创造了 55 亿美元的“财富”。这虽然比不上高科技公司，但是在传统行业中，也算是很好了。

在过去五年中，美国从中国进口橱柜增加了 70%。这看起来很多，年均增长也就是 10% 多一点。而且，这实际上是跟 2014 年橱柜行业受到房地产市场衰退的冲击，跌入谷底相比较的。在过去五年中，美国橱柜行业年均增长大概是 5.5%。虽然中国橱柜进口增加高于行业平均增长，美国橱柜行业就业人口年均增长仍然接近 2.5%。也就是说过去几年，美国橱柜行业就业人数是持续增加的。

为什么中国橱柜大量进口，反而刺激了美国橱柜行业的就业增长呢？这些增长主要来自于仓储，安装和服务行业。橱柜的样式，颜色比较多。一家中等规模的橱柜公司，从橱柜到安装辅助材料，通常会有 3000 到 5000 个产品。这些产品一般至少需要十万英尺以上的库房存放。除此之外， 橱柜的设计和安装都需要一些有专业技能的人员来完成。25 万从业人员中，还不包括货运等其它间接从业人员。橱柜从库房到客户住宅的运输，一般是由专业的运输公司完成的。橱柜是一个比较特殊产品：真正工厂生产，仅占大概 20%的产值。仓储，销售，设计，安装等环节需要紧密配合，而这些环节都是在美国本土完成的，为美国提供了大量的就业机会。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过去几年中国大量向美国出口橱柜，美国橱柜行业的就业人口反而在持续增长。增加关税之后，市场的需求将会降低，而这些就业机会也将随之消失。

橱柜公司大多数是雇员 50 人左右的中小企业。真正受中国进口橱柜影响的只是美国的橱柜生产企业。美国厨房橱柜联盟仅有 25 家企业参与了这次诉讼。有两家橱柜生产企业在过去几年内面临倒闭。有的公司出现每年 5-6%的负增长。在参加诉讼的公司中，有两家是匿名的。 我们猜测，这两家公司跟中国企业有合作。有不少美国橱柜公司，直接从中国进口橱柜半成品，到美国后再油漆，组装，添加在美国生产的门板。这样他们可以集中精力做高附加值部分，并且适应客户的特殊需要。这类公司业务增长，肯定也高于行业平均水平。除此之外，美国橱柜行业有一些“认证”机构。他们对产品质量进行认证。最常见的认证，至少就有五六种。从中国进口的橱柜，为了进口得到美国客户的认可，都急于参加这些协会，尽快认证自己的产品。这些认证机构和协会，任何一个都比美国厨房橱柜联盟规模大。美国商务部和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也应该向他们了解情况。

早期美国厨房并没有专用橱柜。三十年代，美国著名建筑师莱特设计了开放式厨房。开放厨房设计的社会背景是由于三十年代经济衰退， 开放式厨房可以节约造价。另外一个原因是妇女地位的提高，莱特出于人性化的考虑，他觉得家庭主妇在厨房“工作”的时候，应该有机会参与到和其他家庭成员或者客人的交流中来。逐渐地，橱柜成了美国家庭必不可少的“固定家具”。美国的厨房橱柜，大多数情况是由女主人来决定颜色和样式的。橱柜流行样式，风格，色彩的变化，反映了美国家庭装修的时尚。如果对从中国进口橱柜加征超过 200%的惩罚性关税，不但对橱柜行业就业是致命的打击，同时也会对房地产市场产生影响。每栋住房成本会增加 2 万美元以上。川普总统知道手机对美国民众的重要性，在中美贸易战中，豁免不对手机加税。橱柜跟手机一样，影响美国的千家万户。美国妇女对厨房橱柜的上心程度，远超过对待汽车等其他家庭消费品。对中国进口橱柜苛征关税，对美国家庭装修的多样化，对美国家庭舒适程度和妇女对生活满意度等等，都会产生不利影响。

那些生意走下坡路的橱柜生产企业，就业人数不多。他们除了受到中国橱柜的“冲击”外，主要问题在于生产效率低下，设备陈旧，不能适应客户需要。比如他们通常在收到订单后要等两个多月才能交货。最近美国欧式橱柜出现流行趋势，这些公司从来没有考虑增加流行产品和流行颜色。美国商务部是否考虑过给这些企业一些切实的帮助呢？提高中西部传统行业的效率，提升中小企业管理人员的能力，提振美国企业的竞争力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橱柜具有定制化，服务增值，风格多样等特点。这些都是美国企业的优势。橱柜行业不存在越廉价越有市场的情况。我们不能说橱柜是“妇女产品”，但是橱柜确实是家庭中“妇女决策”的产品。美国的橱柜设计师中，有大量的女性设计师。美国国际贸易委员赞成对中国进口橱柜加征惩罚性关税的四位人士，是否知道：美国妇女在购物的时候是如何决策的。

中国，印度还有欧洲橱柜行业增长都很快。加征中国橱柜关税，对中国橱柜行业整体影响有限。高额橱柜关税，有可能摧毁美国繁荣的橱柜市场，造成橱柜行业就业萎缩。首当其冲的是跟橱柜相关的安装工人和女性橱柜设计师。美国橱柜市场在过去十年中的发展，实际上应该感谢中国橱柜公司的贡献。据说，十年前，美国家庭换橱柜价格昂贵，都需要借助贷款。而且等待时间超过两个月。因为橱柜公司是在附近工厂里生产，再拿到客户家里安装的。在中美橱柜从业人员的合作下，橱柜尺寸逐渐标准化，在工厂生产的橱柜，扁平包装（Flat Pack），便于运输，成本下降。不知道这种方式是否是跟宜家学习的。总之，既要标准化，又不能失去多样性，实际上很难。这就是为什么，一个样式和颜色的橱柜，大小有几百种产品可供客户选择。就像“乐高”一样，设计人员和家庭主妇可以用这些“标准件”，进行二次创作，把厨房变得方便实用，风格独特。中国企业不仅仅是降低成本的工具，他们对这个行业有特殊贡献，他们有权利分享这个市场发展中理应他们得到一小部分“果实”。很多中国橱柜公司，又加入中国元素，开始拓展了中国国内市场。个别美国企业的问题是不能“与时俱进”。

橱柜公司，并不是高科技企业，也不是大规模的劳动密集企业。如果说有政府补贴， 低税收，低利率的优惠，这个理由并不充分。中国为保护环境，对树木砍伐有严格要求。这些企业生产用的木材，主要来自南美，北美，和北欧。政府对原材料并没有补贴。生产的机器设备，有很多从欧美进口，我们不了解这些公司是否得到美国政府补贴，但是购买这些设备并不便宜。尽管中国橱柜生产多在中小城市，获得建造厂房的土地的价格，不一定比美国中西部便宜。中国的能源价格也不便宜。至于说低利率贷款，也并不是每个企业都能拿到的。这些橱柜公司，基本都是民营企业，家族企业。资金靠股东筹集，跟亲朋好友借贷的也很多。我不赞成中国政府补贴企业。生产橱柜的民营小企业，即便能得到地方政府的支持，也是很有限的。恐怕连 5%的作用都不到。“以不公平价格倾销”的论断，是站不住脚的。

在美国，一块上好的 4 英尺乘 8 英尺的合成木板，零售价格才三十美元。用这样的板材做好的橱柜，零售可以卖三四百美元。美国厨房橱柜联盟的个别企业如果在有低税，低价格能源的条件下，还会濒临破产，保护这样的企业就是在保护落后。

给中国产的厨房橱柜和卫生间卫浴柜加征惩罚性关税，也有操作性“困扰”。比如有人用橱柜组合出了一套漂亮的壁柜和电视柜。橱柜稍加改造，也可以用于衣帽间，储藏室，车库等等的装修。不知道美国商业部如何定义这些橱柜。很多年前， 曾经有过为西红柿到底是算蔬菜还是水果打官司的案例。当时的起因就是关税问题。

曾经有个关于美国蜂蜜关税的故事，美国的蜂农觉得中国的蜂蜜太便宜，于是开展了反倾销的调查，集资请律师打官司，折腾的了几年之后，中国的蜂蜜取道其他国家依然占据美国市场，而美国已经没有蜂农再出得起律师费打官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