綵綢舞的力量：以美國人的視角看民族舞蹈
記得小學四年級的時候，老師講到美國內戰。她讓我們回家問自己的父母他們的祖輩參與了美國內戰的哪一方。
當時我就知道我不用問這個問題。我的答案，或更確切地說，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會和班上其他同學的完全不一樣。作為一個黃皮膚的美籍華裔，既不是白人也不是黑人，我不知道我到底屬於美國的哪個族群，或許哪個都不是。
圖：八歲的李凱妮
我的小學的走廊里有一堵許願牆。牆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紙疊的黃色的小星星。一天我和同學們在那走廊里排隊。我清楚地記得自己看著許願牆，暗暗地問自己有什麼願望。腦海里出現的第一個願望是金髮碧眼。我想要和學校里講到的、電視上出現的成功人士長得一樣。那是我兒時所知的美國—一個在我眼裡最理想的世界。
圖：綵綢舞-（李凱妮）
從小學到大學，課本里從未提及美國華人也參加了美國內戰。他們中有的代表北方，有的代表南方。課本也沒有告訴我，在美國內戰的同時，華人不僅參與了美國第一條橫跨東西岸的鐵路的建設，而且是西岸鐵路工人的主力軍，高達90%。 美國的華人們雖然沒有在我的課本中出現，但他們是我們引以為豪的、視為家鄉的美國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許多年以後，一條舞蹈綢帶，一塊中國發明的絲綢，終於讓我在小學的課程中看到了自己。
圖：綵綢舞的力量 （亞特蘭大中華舞蹈社）
綵綢舞在中國傳統舞中用於慶祝居多。它老少咸宜，不管是兒童博物館裡蹣跚學步的孩子，還是養老院里坐在輪椅上白髮蒼蒼的老人都可以嘗試著舞幾下。六歲時候我就第一次表演了綵綢舞。綵綢舞的道具設計十分簡單。一根長長的綢帶系在一根小棍上。舞者手腕輕輕地抖動，綢帶就好似一條小龍飛舞在上。當然如果是兩條十五尺長的精力充沛的巨龍，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控制的。
對我來說，綵綢舞不僅僅是用來慶祝的。那小小的紅綢帶彷彿是條小赤龍，它帶我踏上一個漫長的旅程，從我內心深處直到遙遠陌生的我不敢獨自闖蕩的世界。當我不知如何表達時，這小赤龍又彷彿為我代言。對一個生長在美國南部的華人—淹沒在偌大黑白世界裡里的一小點黃—綵綢舞給我力量。
圖：綵綢舞的力量 （李凱妮）
就像迪斯尼動畫《花木蘭》里的小赤龍木須伴隨著花木蘭，綵綢舞也一直陪伴著我成長。我剛出生不久，我母親就創辦了亞特蘭大中華舞蹈社。舞蹈社第一個舞蹈演出就是在華人活動中心表演綵綢舞。那是我太小，連路都不會走，卻已經吵著向那些少年舞者們討要綵綢玩。
三十多年了，綵綢舞陪伴我走過人生的跌宕起伏。少年時的我，曾對它不屑一顧，然而它卻不棄不離。它跟著我橫跨美國到斯坦福大學，創辦了斯坦福大學中國舞蹈團。在紐約我成為了一名專業舞者。那時我沒有正規舞蹈學位，沒有標準的舞者身材，是綵綢舞助了我一臂之力。它跟著我回到亞特蘭大，回到亞特蘭大中華舞蹈社，在無數美國學校，圖書館，博物館，表演中心，甚至公司總部里，讓觀眾們歡呼雀躍。每當有人學習綵綢舞，每當我設計新的綵綢舞的動作時，它漸漸成長，漸漸蛻變。是它，讓我衝出不自信的陰影，在美國電視節目《武林爭霸》和亞特蘭大芭蕾舞團等主流社會上大放異彩。
你看，這綵綢舞，就像是一條神秘的變幻莫測的龍。每一次它在舞台上的勝利也代表我內心掙扎但最終自信的勝利。每一次的勝利讓我和它都日漸強大，越來越遊刃有餘。它釋放了我的潛能，向我展示了更美好的世界，它讓我深信我應以我的華人血統為傲，非白人並非低人一等。
圖：淹沒在偌大黑白世界裡里的一小點黃 (李凱妮）
就像中國傳說中的龍一直追尋智慧的真諦，綵綢舞也成為我一直以來觀察和理解世界的一種途徑。無數綵綢舞的觀眾給我鼓舞。他們有的在愛荷華州的玉米田旁，有的在田納西州的山頭上，還有的在英屬維爾京群島的碧水邊。最終綵綢舞和我凱旋迴歸故里，回到喬治亞州我的小學，而我不再是那個羞澀的小女孩，不再渴望有金髮碧眼。
去年五月我們受邀參加Fort Gordon的亞裔傳統文化月的慶祝活動。在迎風招展的軍旗的圍繞下，在那高高的舞台上，我們的舞蹈把大家從家鄉喬治亞洲帶到了我們祖先中華文明的故里。
與猶未盡時，軍隊儀仗隊的號角響徹整個禮堂，將大家又帶回現實。剛剛表演完一個小時中國舞的我一時難以適應，不知所措地竟不知身在何處。
兒時的記憶如洪水般湧現，小學時高唱《美麗的亞美利加》和《星條旗》，每天早晨背誦《效忠誓詞》時情景歷歷在目。記得當年我的一個好朋友在我的生日宴會上說她是真正的美國人。事後父親提醒說她在暗示我是贗品。我和母親當時不覺得什麼，覺得她講的實事求是，沒有什麼錯。當年的我無法相信我也是一個真正的美國人。
如今的我，身著靚麗的中國舞蹈服裝，昂首挺胸地站立在一個美國軍事基地里。我意識到這愛國音樂和幾分鐘前中國舞舞曲一樣令我的滿懷自豪。從我出生的那一天，美國文化和中國文化就已經同時融入我的血液里成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中國文化的體驗讓我想起家人的溫馨，但我從未向其他任何國家宣誓效忠過，只有美國。我確實是一個真正的美國人。
謠傳很久以前，有人用其無比寬大的衣袖為漢朝皇帝擋住了刺客的劍。為了紀念他，綵綢舞由此而生。確實，綵綢舞為我擋住了無形的自卑利劍。我希望它也可以保護更多人—無論是觀眾群里的小孩，還是我們整個社區，特別是亞特蘭大中華舞蹈社裡的年輕的舞者們。希望她們和我一樣在綵綢舞的陪伴下茁壯成長。當她們揮舞綵綢時，我希望她們能體會到猶如駕馭巨龍的力量，從而不再畏縮害羞，而是落落大方地把綵綢舞介紹給她們的朋友們。我希望大家從此喚醒心中的力量，了解自己更相信自己，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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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特蘭大中華舞蹈社的《綵綢舞的力量—以美國人的視角看民族舞蹈》將於十月十九號星期六晚上七點半和十月二十號星期天下午兩點在Infinite Energy Theater隆重上演。此次演出以真實感人的親身經歷和感受為貫穿全劇的線索，巧妙地融合了中國古典舞和九個少數名族的民族舞。包括特邀專業舞蹈演員，中央民族大學高材生吳雅琦的精彩演出。舞蹈社藝術總監李凱妮更以上述的故事為靈感，原創小舞劇《綵綢舞的力量》將全劇推向高潮。
演出票正在熱售中。一票一座，成人票$24一張，學生和老人票$17一張。
欲知更多詳情請電郵 atlantachinesedance@comcast.net
或打電話 (770) 449-9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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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作者：李凱妮 中文翻譯：厲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