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在單車後面的傷口

一、年底動員大會

快到年底了，我反而煩躁起來。
84歲的阿媽問了幾次:「年三十晚你跟我過，還是克南寧跟老婆娃仔過?平時他們母子見不到你，你應該回克。叫他們來也沒是辦法，我們家還沒整好，來了沒大好看。你整房子到底要整到哪年啊?」
好幾個客戶問:你什麼時候再殺豬?
有兩三個網路平台猛催猛催:你什麼時候提供產品的樣品?批發價是多少?
這幾天，剛好有同學推薦一塊很好的龍眼果園給我公司做養殖場。他一直在問我是否看上這塊風水寶地。
事情太多了，忙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這晚，公司股東、董事長、總經理、銷售經理、打包工、送貨員、總工程師、技術員、飼養員、保潔員等等公司全體人員，立即召開緊急會議:「廣西尖尖角食品有限公司2017年年終生產銷售擴大規模動員大會暨2018年新建養殖場可行性研討會」。
訂單多應是好事。
會上，大家卻爭吵不休，聲音吵得隔壁的看家狗都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汪汪」叫了起來。
大家爭吵的原因，其實就是，公司全體人員都已經超負荷工作，沒有更多的生產能力了。也就沒有辦法接受更大的銷售量了。
股東問:「為什麼公司全體人員超負荷工作，公司還是不斷地虧損?」
此後，猛然一片寂靜。
寂靜。
寂靜。
「碰！」
手機掉到了地上。

二、一雙期待的眼光

2017年12月18日晚。手機微信里熱鬧非凡。特別是「地高86」，大家一齊聲討我的豬肉太貴，我還一直濫發廣告。我看了看，沒見什麼新鮮事情，準備放好手機睡覺了。再瞄手機最後一眼的時候，突然發現一股清泉在涌動:
「召集純公益美中下一代教育基金會活動的廣西志願者」。
看到飄來的這一行字，頭腦清醒了一下。但畢竟今天勞累了十多個小時，頭腦還是被睡意佔領了。
醒來，天已亮。
我轉發了楊雪梅同學昨晚在「地高86」群里發的中美下一代教育基金會招募公益志願者的信息，給我之前的公司老闆石總。
石總多年來一直致力於在南寧和大化縣特殊兒童的關懷及貧困學生的扶貧公益事業。
她見了我轉發的信息，即作了積極的響應。
好極了！我立即把我及石總要加入基金會志願者隊伍的請求，發給了遠在美國的楊雪梅同學。
2017年12月19日晚，基金會廣西大化項目在國內的負責人康潔，給我安排任務:了解9號、10號及11號學生家訪線路的情況。
接受任務，我興奮不已，通宵未眠。
20日上午，忙完最緊要的日常工作後，10:13，我打電話給9號的學生家長。他熱情介紹了縣城到他們鎮上有多少公里，坐班車用多長時間，多少車費;鎮上到他家多遠，怎麼走。很順利。我按要求的格式填寫了記錄表。
接著打10號的家長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用戶已暫停服務。」
這是我撥打10號家長手機號後得到的應答聲音。
我立即撥打10號班主任的電話。
班主任是一個年輕甜美的聲音:「他家沒有錢交話費。有時候如要找他，要打他隔壁鄰居的電話，然後他就跑過來接電話，就只能這樣啦。」
我問從學校到學生家通不通車、有多遠?
甜美的聲音:「他家不通車。他每天來學校，要走快快的，半跑著來，都要30分鐘才到。如果別人騎自行車，他跟著搭的話，也要20多分鐘才到。他經常一個人走，有時候要40分鐘。」
我立即將電話了解到的這個學生情況在基金會微信群里彙報。並請求安排我家訪這個學生。
立馬打開他的申報資料:
「學生姓名:韋雄浪」。
「單親家庭，父親體弱多病」。
從此，我記住了他的姓名——韋雄浪。
我記住了他，他有一雙期待的眼光。
次晨7:03，我發了朋友圈:
「早！
躺床上，不想起。
眼前是拐杖和耄耋老人，
天邊是老婆和芳華少年。
看見曙光的豬、雞，和粽子，
臨近春節，訂單紛沓而至。
到底是應該笑呢還是應該哭?
都放一放吧！
來回12個小時的車程，
有一雙期待的眼光！
明日，冬至，啟程！
幫助別人，清醒自己。」

三、風雲突變

石總講過:和公益人在一起，很開心。都是善良的人，氣場和。

2017年12月20日上午，基金會同意我家訪韋雄浪後，我滿臉都是笑容。太陽遊盪在上空，我渾身暖洋洋的。
我在想:再過三天，就能和一群公益人在一起了，都是善良的人，氣場很和諧。
我在想:大家應該在大化縣城集中吧?會不會有一些人是坐班車來?那我應該到車站去接他們了。
我在想:大家都是一個集體里的人了，見了面，是不是要交換名片?會不會交換禮物?
我現在是一個農民了，名片就說沒有就好啦，倒是小禮物要準備一下。
……
早上7時多，我開始知道這次家訪工作量很大，志願者太少。康佳開始物色可以單飛的志願者了。
7:44，我報名單飛:
「我雖第一次參加，如有人幫助事先給我簡單培訓一下，交待一些注意事項，我可以單飛。」
同意單飛之後，我開始緊張起來。
我已不是我個人了，我代表的是組織。我的一舉一動，合法嗎？合規嗎？有什麼潛規則我都不懂！有什麼風俗習慣我也不懂！
我要尋求大家的幫助了。
立即立即，先做一個家訪計劃:
20日下午，預約學生班主任及學生。
22號晚，住都安縣城。
23日早，從都安縣城出發到板升鄉小學(歷時4小時)。
23日上午，見班主任，了解學生學習情況及生活情況(歷時半小時)。
23日中午，到學生家中，自帶米、肉，與學生家共午餐(歷時1小時)。
23日下午，訪鄰居(歷時半小時)。
23日晚回到都安縣城(歷時4小時)。
12:05，我將該計劃發到基金會微信群里，請求大家幫助修改。
12:06，開始在朋友圈和群發布。一是請求幫助修改我的家訪計劃。二是希望能找到新的志願者加入我的家訪小組。
等啊等，石沉大海。
我緊張得胸口開始堵了。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氣，用力大吼一聲:「嗨！」旁邊的工人被嚇了一跳:「怎麼啦？」
單飛?我還是嫩了點啦！
21時多，有位陌生人在群里加我，說是大化縣人，要求我提供基金會要家訪的全部名單，要求我推遲幾天去家訪，要求加入基金會的群。
石總很有經驗:「他是想帶路還是幹什麼?不是很了解呢。」
夏天提醒:「提供信息還是要謹慎。」
康佳答覆:「@韋耀洪極品野草香黑土豬 加你的人，先問他從何渠道聯繫知道的？名單不提供給他。我們的志願者，一般由我們志願者熟悉的人才轉介紹來的。」
我打了一下抖，感覺很冷。冷空氣是不是來了?
進到基金會的微信群里，爬樓，看看有沒有能給我幫助的貴人金言。
10:52基金會董事長鮑俊濤發言:
家訪的目的是要保證咱們將要資助的孩子的情況是真實的，而不是「村長」的兒子，「書記」的侄子。咱們只雪中送炭，不錦上添花。
我開始冒冷汗了。石總不是說過嗎?——做公益都是善良的人，氣場和。怎麼我感覺到的氣場有點怪怪的。
怎麼辦呢？
再打開韋雄浪的資料，仔細看，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他家的房子是水泥磚房，嶄新的。
他家的大門是防盜鐵門，嶄新的。
這是貧困戶嗎?
很冷。
感覺風雲突變，要下雨了。

四、下雪了

2017年12月21日晨，起床後，把全部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還是覺得寒風刺骨。我縮手縮腳，不想出門。
為什麼這麼冷啊？到底是我心冷呢，還是天氣冷？
為了核實這個問題，有必要出去一趟了。我衝到了對面的米粉店:
「阿嫂，幫要一碗粉。今天哪樣子哏冷的啊?」
「昨晚下雪了！」老闆娘動作麻利，不出一分鐘，就把一碗熱氣騰騰的鮮肉粉端到我面前。
好多年沒見下雪，今年怎麼突然下了呢？
看來，我要做最壞的打算了。
板升鄉地處大化縣最北端，距離縣城124公里，是大化距離縣城最遠、交通條件最差的鄉鎮。
大化縣城至板升鄉的公路，基本是盤山公路，有過塌方堵死公路的先例。其中七百弄至板升段，路面凹凸不平，行進艱難。
大化縣城至板升鄉由於車流量稀少，整條公路沒有一個加油站。
班主任甜美的聲音猶言在耳:「縣城到板升鄉要3個多小時」。我自己一人走陌生的公路，起碼要按4個小時計算。
基金會董事長鮑俊濤真的很英明:
「@韋耀洪極品野草香黑土豬 這將是一次艱難的旅行」。
在美國的雪梅昨天提醒:「基金會家訪的事情辛苦你聯繫了，我沒想到情況這樣艱苦，路太難走，如果你沒時間去，請不要太為難」。
我，還是要去的。
粉吃完，身體暖和了好多。「阿嫂，走先了！」
我立馬打電話給在都安縣城的汽車修理店老闆:「老弟，明天下午幫我檢查一下我的皮卡車，後天要走遠路，辛苦了！」
小鍋頭洗好，柴火砍好，米、水、豬肉、青菜，……
好像是要搬家的陣勢。
」誰讓你選擇單飛的呢？」
」誰讓你選擇最遠、最難走的點呢？」
「誰讓你一直念念不忘那一雙期待的眼光呢？」

五、同人同隊

母親80多歲獨自一人在老家生活，我回老家陪伴老人家已有一年多，期間很少離開。她每天都要求我給她打開電視機，讓她看新聞。
這次要出遠門了，應給她打個招呼，做個解釋;同時安排別人臨時來照顧老母親。
2017年12月21日下午。母親像是送我上大學時一樣的語氣，叮嚀來叮嚀去:「做什麼要和人家一樣，要同人同隊。」
「同人同隊」是小時候母親對我講得最多的話，意思就是:要與別人、同伴一樣。
小時候，經常早上天未亮，阿媽早已起來，躬著腰「嘭嘭嘭」的砍豬菜。我被吵醒了，叫她不要太吵。她一直不出聲，有時候煩了就大聲吼:「我這樣辛苦，還沒是為了養豬來賣，過年給你買件新衣裳，人家有你就要有，要同人同隊啊！要是你沒有，人家就笑你，懂咩！」
1976年初，冬天，那年特冷。那幾天下雪，我衣服不夠穿，冷的直打哆嗦。母親把她的花衣服，給我加在裡面禦寒。
班上同學發現了我穿花內衣，好多人圍過來掀開我的衣服看。
此後好幾天我不上學了。
那年8月，我媽央求了好多領導，把我轉學到另一個學校，讀小學二年級。
現在我愈來愈感覺到媽媽的偉大，她含辛茹苦一輩子，就是為了她的小孩同人同隊，心靈少一些創傷。

六、溫暖的手

按照單飛家訪的應急預案，還有些物品未購買，如手電筒、包紮傷口的藥品等。
從媽媽的房間出來，我朝藥店快步走去:「老闆！在咩？買葯！」藥店里一個鬼都沒有。我低頭看手機，等待著。
17:23朗神:「23號我可參加你活動[愉快]，晚上我再電話聯繫你」。
「真的?
太好了！」
這是我久違的同學、久違的老鄉！
我180度旋轉跳遠，躍向馬路，脫下外套，跑了回家。
朗神是河池地區高中11班的班長，當時的都安縣都陽公社(現為大化縣都陽鎮)人，現在是中國建設銀行廣西分行科技部門的技術權威。
晚上朗神依約來了電話。他堂弟在我要家訪的目的地——板升鄉做項目，熟悉那邊的路況，所以他能選擇到好的行車線路。交通工具用朗神的轎車。
從大化縣城一起坐車去的應該還有別人，考慮到大家的舒適度，我就不再堅持開我的皮卡車了。
氣溫漸漸回升。
我修改單飛家訪計劃，變成雙飛家訪計劃，精簡了絕大多數應急物資。
次日晚，冬至，我輕裝上陣，按新的計划到了大化縣城，入住朗神已開好房的城市便捷酒店。朗神也從南寧一路奔波趕到了大化縣城。
在酒店房間里，我緊緊握住了朗神伸過來的溫暖的手。

七、秀

2017年12月23日7:10，酒店門前的公路邊，我們見到了板升鄉中心小學六年級(1)班韋雄浪學生的班主任——劉曉莉。
劉老師看樣子30歲不到，約1米55的身高，微微小胖，外貌秀麗祥和、自然清新，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想到了觀音菩薩的形象。
劉老師的家庭在大化縣城。每周她只有不到兩天的時間在家照顧剛上小學一年級的小孩。今天清晨，她把自己的小孩託付給別人，陪同我們家訪韋雄浪學生。
7:15，朗神駕駛自己的轎車，我們一行三人走向了秀麗而艱苦的山區。
我坐在副駕，靜靜地聽著在后座的劉老師介紹她學生的情況:「韋雄浪聰明又勤奮，每學期他都獲得三好學生獎、優秀學生獎、成績優秀獎，還獲得聽寫大賽一等獎。……」
聽著這甜美的聲音，像聽著優美的音樂，不知不覺就到了七百弄鄉。
七百弄風景名勝區，距離大化縣城75公里，距離南寧市138公里，構成「南寧—大化—巴馬—百色」旅遊線的樞紐景區。該景區享有「桂西風景新珠」美譽，是世界上喀斯特高峰叢深窪地發育最典型的地區，具有世界自然遺產等級,是國內外罕見的喀斯特典型地貌，專家評論七百弄是大自然賜與人類寶貴遺產，具有極高的科學價值和美學價值。
我繼續欣賞著甜美的聲音:「韋雄浪天天寫日記。他很喜歡看書，沒有錢買書，就到學校圖書館借書看。有時候在課堂上他也看課外書。」
「這也不影響他的學習成績？」朗神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作最到位的反應，講最恰當的話。
班主任為她的得意門生驕傲 :「他早把課本預習，老師在課堂上講的他都懂了。」
我的腦門蹦出了一個字——秀！秀麗的景區，優秀的學生。
過了七百弄，路面凹凸不平，車子顛簸，我感到有點難受，想嘔吐。
從大化縣城到板升鄉124公里，我們行車四個小時。從七百弄鄉到板升鄉，公路上幾乎沒有見到一個行人、一部摩托車，只見到一部班車和一部轎車與我們相向而過。
11:15，我們到了板升鄉中心小學。

八、追在單車後面的傷口

參觀了學校，11:25，我們從小學門口開始徒步往學生家，體會一下他每天上下學的艱辛。
劉老師介紹，韋雄浪家裡貧窮，平時中餐和晚餐他獲准在學校飯堂吃免費的營養餐。
有一次準備考試，韋雄浪找到班主任，說自己發燒了可能考不好。劉老師趕緊買葯交給學生:「要吃早餐後才能吃藥。」
學生得了葯就高興起來:「沒事，我從來沒有吃過早餐的。」
這時候老師才發現，這位優秀的學生平時根本就沒有錢吃早餐。劉老師慈母般地拿出了5塊錢塞到學生的口袋裡，命令道:「一定要吃早餐！然後吃藥。這樣你考試才好。」學生才感激地拿了錢去買早餐。
我們邊講邊走。約過10分鐘到了街頭，韋雄浪剛好與我們接上頭了——他從家裡走來迎接我們了。
韋雄浪12歲多，人瘦小，約有1米2高，膚色黝黑。穿著一件寬鬆的夾克外套，夾克的胸口位置縫有學校名稱的標誌。夾克的裡面就是夏天穿的背心，然後就到「真皮」了。
老師說:前段時間廣州的愛心人士捐贈一批外套給學校的住宿生。劉老師見韋雄浪家太窮了，就偷偷地拿一件出來給他穿過冬天。
學生帶路，手裡提著老師買的很重的食品。我們幾個大人是輕裝，但都跟不上小孩的步伐。
我問他平時也是走得那麼快嗎？
「平時我還要快，在路上都是跑的。」
「為什麼要跑呢?」我問。
他低下頭，沒有回答。
「一般你早上幾點鐘起床呢?」
「5點多鐘。」學生聲音小。
我有點吃驚。我的小孩都是6點多鐘起床，7點鐘才去學校的。我急問他:「為什麼那麼早啊？」
「出門早，有時候就能碰上到街上賣豬肉的屠夫，他就能搭我一段路。如果碰不上屠夫，我就自己跑步半小時到學校了。」
「你沒有單車嗎？」我問。
「沒有。我跑步習慣了。」
5點多鐘自己起床的小孩，搭別人的車或自己跑步半個小時，不吃早餐空腹聽課到中午12點鐘。這樣的情形幾乎天天發生。
我問小孩:「下午幾點鐘放學回家？」
「下午不回家。晚上8:10晚自習下課後才能回家。」
我問: 「晚上也是走路回家嗎？」
「我是跑步回家的。」
「為什麼要跑步呢?」我再問他。
這次小孩回答了:「我們村還有5個學生，他們都有單車，就我沒有。我跟他們比賽，看他們快還是我快。」
這時候我想起了我的老母親，為了我不被人取笑，春節的時候與別人一樣也能穿上新衣服，她經常長時間彎腰干農活，如今腰椎已彎成90度的駝背了。
眼前的小孩家貧沒有單車，會給人取笑嗎?
他好像很堅韌哦。
我轉身360度看了一圈，路上沒有任何路燈，道路兩邊空蕩蕩的，沒有人跡。
「剛開始是我快。路面不平，有時候我摔跤，膝蓋受傷了，我就慢。但我還是追著單車跑。」
我心裡一顫，雖然走路身體熱了，但內心冷嗖嗖的。我突然明白了:他為什麼膝蓋帶有傷口，也要追著單車跑?
如果不追著單車跑，他一個小孩就會獨自一人行走在漆黑的夜晚，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野外，在沒有路燈、凹凸不平的路面，在瑟瑟的冷風中。
這種路，可能我們大人獨自一人都不敢走，何況是十來歲的小孩！
我感覺，那追在單車後面的傷口，不僅是在他的膝蓋上，也在他的心頭上。

上圖中左一為志願者韋耀洪

九、家徒四壁

12:15，我們步行到了韋雄浪家。
從板升鄉中心小學步行到韋雄浪家，我們這次計時用了整整50分鐘。扣除在街頭婆婆媽媽了幾分鐘，按我們大人的正常步行速度，用時40分鐘是合理的時間。
12月20日班主任在電話里介紹說:學生徒步上學要用30分鐘左右，有時候要用到40分鐘。
班主任的話沒有水分。
學生家是兩層樓的水泥磚房。每層樓約50多平方米，整棟樓120平方米。
大門是普通防盜鐵門。窗戶是普通鋁合金窗。
牆壁只見水泥磚，沒有抹灰，更沒有粉刷，談不上瓷磚了。
樓地板是水泥面層，沒有地板磚。
顯然房子就是新建的毛坯房。
我們關心的是: 他家有錢建了新房子，還算貧困戶嗎？
學生家是單親家庭，家庭全部成員就是他們父子兩人。他父親韋統勛，約1米58的身高，看走路的步伐像是七八十歲的老人，身份證顯示是1952年生，半文盲，不會講普通話，跟我們講的是桂柳話。
他父親似乎事先知道我們的疑問，慢條斯理地解釋:
「政府搞精準扶貧，我是貧困戶。我家的房子太差了，去年政府給錢，拆了舊房子，在原位起的新房子。這新房都是政府的錢。危房改造補助款2萬多，貸款5萬。」
老人家帶著我們慢慢參觀他的新房子。從一樓走到二樓，再到樓頂，全部仔細看完。
沒有空調、沒有冰箱、沒有洗衣機、沒有沙發，家徒四壁。
二樓第一間房是老人的卧室，整潔。但是房間沒有衣櫃。床很低矮，極為陳舊。
老人介紹:「我的床鋪是拿90年結婚時買的沙發來改做的。我的被套跟我小孩的被套，都是老師分給的。」
接著我們來到第二間房，這是小孩的房間。房間里有一個木櫃、兩個矮凳子、一張床。其它位置空蕩蕩的，很整潔。
一張矮凳子放了書包。孩子坐在另一張矮凳子上，手托在木柜上，細聲說:「平時我在這裡看書、做作業。」
矮木櫃約60多厘米長，50多厘米寬，50多厘米高。
矮木櫃面上放有電筒、學生塑料水杯、作業本和筆。
小孩打開衣櫃給我們看，裡面堆放好多書本、獎狀，大概都穿不了的舊衣服，還有就是學生小時候的一些玩具和用品吧。
小孩的全部「家當」就在這咫尺之內了。
小孩的床鋪很舊，被子薄。我們家訪後，班主任見他被子太薄了，送了他一床新被子。
小孩的衣服涼在二樓客廳里。父親說:「這四套衣服是我娃子的。這三套和這件上衣是老師送的，只有這一條褲子是我自己買的。」
「為什麼你哏窮呢?」我急於知道原因。

十、尚未完成的任務

「為什麼你哏窮呢?」我急於知道原因。
韋雄浪父親說，他1992年幹活時被大木頭撞擊腰椎。1994年之後腰部經常疼，幹不了重活，也沒有錢再到醫院治療了。現在就只在家干一點輕活。
……
我與朗神到鄰居了解一下韋雄浪的情況後，就完成了此次家訪的外業任務了。
約14:40，我們帶著沉重的心情，疲倦的身體，行車向下一個學生家。可惜，路途太艱難，已運行50多年的機器需要休息，我們無法完成基金會安排的第二個家訪任務。
本次基金會安排家訪核實的學生，不僅只是家庭貧寒，還要求品學兼優。
在廣西的大石山區里，貧窮且優秀的學生，應該還有很多。
我們在能力範圍內，盡自己微薄之力。如果更多的人加入志願者的行列，也許會有更多的貧窮且優秀的學生，在他們的人生中將有多一個選擇。
感謝慈母般關愛學生的劉曉莉老師，在家訪過程中給於我們極大的支持！
感謝朗神同學在我心理波動最大的時候，及時伸出援助之手，提供車輛、住宿、諮詢路況等全方位服務，使得家訪任務得以順利完成！
感謝吳全勝、韋宏思同學雪中送炭，給予資金支持！
感謝王遠流師姐、潘世樓校友、韋毅江摯友，在家訪之後，資助了韋雄浪一部單車。
感謝石堅老總和其他志願者在家訪前後給予的指導和幫助。
感謝美中下一代教育基金會提供給我這次別樣的人生體驗。
做好一件事情，真的不容易。
雪梅講過:做好自己，才能更有餘力地幫助別人。
我要餵豬了，再見！
此文獻給韋雄浪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