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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城歷險記,冰雪夜歸人 -2014年1月亞城雪災後記

1月28日上午11點,窗外飄起了雪花,這是亞特蘭大今年的第一場雪,面對窗外雪花的飛舞輕揚,我們很興奮。畢竟亞城下雪的時候不多,比如2012,2013,就幾乎沒有下雪。但是,亞城處理下雪後的交通,還是一個大問題。比如,讓我們在家中待了一個星期的2011年1月10日的大雪,至今還讓人心有餘悸。我們公司的窗外是285高速公路。遠遠望去,交通似乎還通暢,可是半小時以後,卡車,轎車都堵在了高速公路上。住得遠的紛紛離開了。自從公司搬遷進了新的大樓,家裡到公司的距離多了2英里,現在大約8英里。不過,我還是算住得近的。把所有的結尾工作做完以後,下午1:30離開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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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停車場,我就感到不妙,路已經很堵,1英里,花了2個小時。後來,上了400號高速,我要走的5號出口,也堵得死死的。又花了1小時,下了高速,我不得不常常掛在停車檔。從手機里聽到小兒子安全到家,我也十分欣慰。順便告訴他,我堵在路上,估計7點左右可以回來。隨後,雪越下越大,氣溫也越來越低,路上開始結冰,車速越來越慢,希望也越來越渺茫。幸運的是,我周六剛剛加了一箱油,車上有2瓶水,但是,我不敢喝水,因為,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到家。車開了5個小時,才走了3英里,手機已經完全沒電了。因為車幾乎不動,看到相鄰的一輛車,一位女士正在看手機,我索性下車敲了敲她的車窗,然後,麻煩她幫我打一下家裡的電話。小兒子接到電話,我告訴他我很安全,大概還需要1個半小時才能回去,讓他們放心,同時,我也知道Jack也給家裡打了電話,他的車也在路上爬行。車裡的NPR在播放歐巴馬的講話,同時插播路況,似乎所有的路都被堵死,收音機呼籲大家留在家裡,不要外出。可是,我們被堵在路上的人,都是想儘快回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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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開到路口,沒想到警察擋在那裡,告知前面的路已經封了,讓我們繞道而行。我曾試圖走一條僻靜的小路,可是,一個大下坡已經讓我心驚膽戰,再上坡的時候,我的車上不去了,一直往下滑,我只好倒到下面,一踩油門,這次成功地沖了上去,我趕緊回到主路。這時,所有的人都奔向下一個小路,路旁的油站,拉起了黃色的封條,告知無油可加。一條單行線的小路,3個小時後,終於把我帶到了叉路口,這時,已經是深夜11:30,離我離開公司整整10個小時。而離家裡還有5英里。前面的警察又把大家攔住,告知前面的橋上結冰,路也已經封死了,必須原路返回,或再繞道到別的地方。這時,10個小時的精神高度緊張,加上不敢喝水,沒吃東西,已經讓我體驗到控制的極限。我知道再開下去,由於封橋和封路,我的油會耗光,也回不了家 ,目睹一路上的一起起車禍,我有自知自明。我決定不要再開車了,一定要找個安全的地方停下來。我對警察說,我要到馬路對面的教堂里去,警察讓我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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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我這輩子作出的最英明的決定之一。看到教堂里的燈光,我似乎看到了光明和希望。把車停在停車場,地下的冰非常滑,我小心翼翼地走向教堂。看著鎖住的玻璃門,還是心存一絲希望,當我按響門鈴的時候,一位先生笑容滿面地出現了,他打開大門,對我說:「快進來,裡面有水,還有餅乾。」看到他親切的笑容,我已經熱淚盈眶,這是真正的雪中送炭。如果你10個小時,不吃不喝,在冰天雪地里開車,又高度緊張,你一定會理解我的感受。如果說,這個溫暖的教會是我們的救星都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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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我帶到大廳,已經有20多人圍坐在圓桌旁,或席地而坐。我馬上去衛生間,然後給手機充電。打電話回去,小兒子告知Jack和老大正在步行回家。終於聽到Jack的聲音,因為封路和封橋,他的車也遺棄在路上。他問我需不需要接。我告知,我目前的情況很好,讓他們安心回家。零下7度,他和老大幾乎走了4英里,最後,遇見一位開SUV四輪驅動車的小夥子,把他們送到小區門口,這位小夥子說,他8點多鐘回家,吃了點東西,就出來接送步行的人,已經送了好幾批了。充電以後,我聽到Jack手機里的留言,他一直試著找我,因為我手機沒電,結果與他們失去了聯繫。後來,大兒子說,媽媽非常「tough」,她應該不會有事。Jack想想也是,我這幾年已經鍛煉得非常獨立和堅強,確實很少讓他們操心。「tough」還是兒子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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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里,人聲鼎沸,大家都介紹著自己的冰雪歷險記,也非常感恩教會裡這對助人為樂的夫妻。隨後,他們分別把幾位年紀大的先生和女士帶入會客室,哪裡有兩張沙發。餘下的人,被帶到禮拜堂,他把暖氣打開,我們可以在長椅子上睡覺。我回到車上,拿出我的枕頭和小被子,終於,我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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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一陣咖啡的香氣飄逸而來,我一看已經6點鐘了。連忙起來,走出禮拜堂,看見勞拉女士正端著滿滿一壺咖啡下樓。她對我說,「快下去,廚房裡有剛剛做好的炒雞蛋,pancake,還有吐司,你一定餓了吧。」看著勞拉親切的笑容,怎能不讓人感動。大廳里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勞拉的先生不時地向大家報告路況與昨天的一些新聞。聽到有近萬人昨天不得不棄車步行回家,還有不少人留在車裡,因為油耗盡了,不得不饑寒交迫地在車裡凍了一夜,由此想來我們多麼的幸運!大家交談著昨天的經歷,感慨很多,最感謝的是勞拉和她的先生,敞開大門,為大家送來了溫暖。昨天勞拉和先生都沒有回家,他們不停地開門,接待每一位求救的路人。一共有35名投宿者。有一位先生昨天剛從Northside醫院動手術以後出院,還插著鼻管,夫人說,我們也開了10個小時,如果沒有教會收留我們,其結果真不敢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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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陸續續大家都來到了大廳。我來到廚房一邊幫助勞拉洗碗,清潔,一邊與勞拉交談。得知他們幾乎一夜未合眼。他們從家裡拿來了雞蛋和麵包,牧師還在佛羅里達,他們去電話請示,牧師說,「一定盡最大的努力,動用教會的一切資源,幫助每一個求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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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網上的信息看,路況還是不好,但是,窗外的一縷冬陽,帶給了每個人新的希望。我的手機已經充好了電。看到了微信上Jack和兒子的問候,我的媽媽和遠在中國的哥哥以及所有的親友們,萬維姐妹春陽,雨露,在水一方,五彩,愛愛和Joy,以及我們班80衛的校友網,同濟醫學院海外校友微信網,以及我在微信上所有的朋友們,都給了我最溫暖的支持。我一共發了11條微信文字和圖片報道。每一條親切的問候,溫馨的支持,都讓我特別特別的感動也特別感恩。

寄宿人們的家人開著SUV來接人了,一位先生來接他的妻子,他說還有空位子,問我願不願搭他的車,他可以把我也送到家。看著外面的陽光,我謝絕了他的好意,我想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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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寄宿的先生與教會的另外一名志願者開著SUV出去了,為大家買回了早點。他們買了火腿肉,火雞肉,以及麵包,香蕉和廣柑,一箱水,大家要付給他錢,他說,與教會對我們的伸手相助,這真不算什麼。我請大家,我們畢竟患難與共。

一對老人的兒子開著SUV來接父母。他也搭上了好幾位寄宿者。

好消息終於傳來,老人的兒子送完父母后,又回到教會問有沒有人還需要送,同時,他說,大路上都撒了鹽,已經通了,只是路上停了不少的車,需要小心。還有幾處有冰,小路上比較糟糕,這時,已經是中午12點了。我們剩下的人都決定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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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與勞拉和先生一一擁抱告別,我們忘不了昨天他們為我們開門的情景,忘不了他們親切的笑容,溫馨的話語,忘不了先生在禮拜堂開暖氣的身影,忘不了勞拉端著滿滿的一壺咖啡,送給大家的溫暖,更忘不了勞拉與先生和一名教會志願者在廚房為大家炒雞蛋做吐司和pancake的情景。這些溫馨的畫面,感人的情景,永遠定格在我的記憶里。我感恩,也感動,其實,在美國這個冰雪之夜,在亞特蘭大交通癱瘓的日子,在這間教堂里,我感受到了愛在人間,處處溫暖!

回家的路上車不太多,大家都慢慢地開,兩條路的車道,只能用中間那條。路旁橫七豎八地停滿了車,可以想像出昨晚有多少人棄車,冒著漫天的大雪,走在零下7度的冰上。忽然,我看到我們家的寶馬也停在路邊,車上由警察記上了不要移動的黃帶子。他們停得真不錯,因為有些停在路中的車子,都有被撞過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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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上的冰已經化掉,路上有幾處還有冰,比較滑,我小心翼翼地開著,順利地通過了冰區。轉到小路上時,有冰的路面增多,我已經有經驗了,毫無懸念地開回了家。

一進家門,一陣溫暖撲面而來。Jack馬上過來緊緊地擁抱我,說:「你真了不起!」兒子們也跑過來與我擁抱,小兒子說,「媽媽,你是英雄!」媽媽走過來,仔細地看著我,說「一切平安就好!昨天,我們真擔心你,Jack給你帶了手套和帽子還有衣服,準備去找你,去救你。」千言萬語都在不言中,今天,我感覺家裡特別溫暖,家人格外親切。

隨後,Jack開著我的車,與我一起去把另外一輛車開回來。他一邊開車,一邊介紹他們昨天如何在冰天雪地中步行了4英里的光輝事迹,還有在路上目睹了一位孕婦在警察的幫助下,生了孩子,以及一路上有好心人給他們送水,送食物。最後,還遇到好心的女士和小伙讓他們搭車,少走了一些路。好多好多溫暖的故事,在這個冰雪之夜發生。Jack感慨地說,好人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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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車因為停在冰里開不出來,馬上有一位先生把車停下,下來幫助推車。我們剛剛道謝,他已經走回到他的車裡了。我在路上看到一位女士在張望,就停下來問需不需要幫忙,她高興地說,如果我能把她帶過橋就行了,她先生要來接她。她在車上向我講述她昨天的經歷,說話間,她已經看到先生的車在橋的那一邊,她高興地說,我先生來了。我可以下去了,我停下車,直到他先生過來接她。她一再道謝,我說,不用謝,昨天也是教會幫了我。隨後,我們慢慢地把車開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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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難忘的冰雪之夜,雖然曾讓我饑寒交迫,讓我達到了控制的極限,但是,我心中一直充滿了希望,對家人的想念,給了我無盡的力量,我一直淡定和平和,沒有任何煩躁,我自己都為自己感到驕傲。感謝勞拉和她先生的援手,感恩教會的幫助,感謝在冰雪之夜助人的無數個無名英雄。Home Deport 和沃爾瑪敞開了他們所有的大門,24小時留宿所有的求助者。公路旁的所有旅館都爆滿了,但是,他們允許沒有地方去的投宿者留在大廳里取暖。我們公司附近的快餐店Arby一夜沒有關門,也留宿了許多人。在路上,看到不少在冰雪上打滑的車子,大家都紛紛下車,幫助推過滑坡,還看到一位年輕人,拿著油壺,為耗盡油的車子加油,讓車子重新上路,動人的故事,一個接著一個,說不盡,道不完。冰雪夜歸人,書寫著一個又一個動人的詩篇。我最深刻的感受是,大難面前,只要人人都奉獻一點愛,就會春回大地,處處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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